我從小就像遊牧民族，逐水草而居，
小二以前輪流住在父母家或奶奶家，
高中以後又外出唸書工作，
這幾年，每年回家的次數更是一隻手數得完，
不過，過年總是要回去的。
家裡自從多了小惡魔們，就不太像我的家了，
除了各式小衣小鞋小馬桶玩具奶瓶，
還有兩個經常把自己弄髒又不太講理的小人兒，
更多的是好像永無止盡的噪音，
以前家裡發出最多聲音的是我媽，
現在兩個小惡魔都不惶多讓，
我一個人住久了，每次回家，
總是不斷覺得，怎麼這麼吵啊？
而奶奶家，好像也不太像奶奶家了，
首先，是人慢慢少了，
前幾年，剩下來的還有老人小孩，
現在，幾乎都是老人，
而且，我熟悉的長輩們，也逐漸凋零，
以前，過年回去，家裡總不時會有人來串門子，
今年，幾乎沒有。
而對街的店，也一家一家關了，
看著對面永遠關著的鐵捲門，
這年，有點冷清。
小惡魔們，有一套自己的邏輯，
我父母家，他們說是「奶奶的家」，
我弟弟家，則是「我們家」，
這次回嘉義時跟小惡魔們吵架，
一時口不擇言，說「這裡是我奶奶家，你出去！」
小惡魔當然聽不懂什麼叫「我奶奶家」，
也不會知道，我在講的時候，心裡其實五味雜陳。
我不知道，我的姑姑或叔叔們，
對於我出生後，把他們的父母家，變成我「奶奶家」，
有什麼感覺，
除了爺爺奶奶的注意力，一定會轉移至孫子輩之外，
所有的稱呼，大概也全都follow我的叫法，
我猜，他們應該也會有點感觸或不適應吧，
不過也許，很快的，他們都有了自己的家庭，
有了可以稱做「我家」的地方，
所以，那樣的感觸可以稍減。
而我，還處在一個不太能適應的狀態，
對於我父母家變成小惡魔的「奶奶家」，
我的「奶奶家」卻又不太像我記憶中那個家，
而一個可以稱之為「我家」的地方尚未出現，
坐在飛馳的高鐵上，我有點遲疑，
不知道往哪個方向，可以用「回」這個字。
如果嚴格定義，「家」是一個
心之所向而且可以回去的地方，
或許，跟我一樣不太知道哪裡可以稱之為家的人，
會比想像中多很多很多，
想起來，其實，有點悲哀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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